讓我看看那你能走到哪一步吧，讓我看看靈視究竟是將你扯入無間地獄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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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一聲低吟從青年嘴裏傳出，雙目睜開，沒有焦距的的瞳孔對著天花板，好一會，青年才反映過來，自己躺在自家的臥榻上。聽到青年的聲音，守在臥榻旁的中年婦女手撫著青年的額頭，溫柔的說道：“葉王，你總算醒了，吃點東西吧。”說罷扶起葉王，端起旁邊的一碗白粥，一勺一勺的餵著。葉王揉揉眉心，這才看清不止母親，父親和弟弟全圍在自己周圍，連股宗也在弟弟懷裏，所有人都擔憂的看著自己。回憶起那天除魔的事情。

獅子回到石像裏後，葉賢看到葉王臉色蒼白，草草的向村長解釋了一下，就和兄長回去了。沒想到剛一下車葉王就暈倒了，而且一睡就是三天。整理了記憶，葉王發現自己的巫力又漲了一大截，連帶靈視的力量也增強了不少，耳邊不斷環繞的心聲也清晰了許多。

巫力其實來源於靈魂，所以陰陽師的巫力基本一生都不會有什麽改變。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自己所有的巫力，所以修行就是開發和掌握自己靈魂深處的巫力而已。而葉王也是如此，隨著年月增長的巫力本質上不過是自己熟練掌握自己的力量。但近兩年巫力已不再增長，葉王也察覺到多半是已經挖掘到極限了。沒想到經此一役巫力竟有所增長，無論是開啟鬼道還是將那個獅子送回石像都不太費力，關鍵是‘那個’。想到為了搜尋弟弟而啟用的那個術，傳說中是神明為了了解大地而使用的。本來以為那個術不過是因為所需巫力和精力太過，無人能用，才漸漸被人傳為只能是神明用的。在搜尋弟弟的氣息時自己隱約覺得自己觸摸到了什麽，好像是世界……但想仔細感受卻被繁雜的信息擾亂了心神。

感受到家人們的擔心，葉王沒有在思索下去。即使已經達到巫力的極限，現今他的力量已經足以滿足父親的願望，和守護家人，也就沒有多大心思去設法突破極限。“哥哥你睡了三天都快嚇死我了……你還是被那獅子傷到了麽？”葉賢看到兄長醒來，如釋重負。

乖乖的喝下母親餵的粥，葉王微笑的安撫：“不過是巫力用盡而已，為把呆呆傻傻的你從那獅子爪下拉開，借行鬼道……”“呵呵，典籍上說鬼道乃冥府之路，可日穿千裏。也許葉王你都可以進行泰山府君之祭了。”葉升在旁邊笑道。葉王淡淡的回答：“傳說只有實行那個術才是真正的‘大陰陽師’，卻從沒提到過那個術到底是幹什麽的。反正這個稱號是藤原大人跟陛下討來的，我也不在意……爹，你要出去？藤原大人的邀請？”註意到父親鄭重的穿著，葉王問道。葉升點點頭：“藤原大人請我去觀賞……嗯……據說是大唐來的……嗯，瓷器。”看著父親笨拙的回想他不了解的名詞，葉王勾起嘴角反問：“父親什麽時候也對瓷器如此了解了？”葉升只能摸摸腦袋，尷尬的笑著。

“還是我去吧，別說觀賞瓷器了，爹你根本開不了口吧。”【總不能讓你白白被人諷刺嘲弄吧……】葉王說罷起身。“葉王你才剛醒就……”美耶擔心的拉住葉王。“哥哥你還是再休息吧……”葉賢也急道。“喵……”股宗甩帥尾巴，眼裏也是不讚同。“我又不是去降妖伏魔……”葉王握住美耶的手，表示自己並無大礙，“不過是和幾個老頭子耍耍嘴皮子而已。”

看著長子從容的整裝出門，葉升不由感慨：“我是不是太沒用了，以前家裏吃穿用度全靠他，葉賢是他一手帶大的，現在這個家族也是依靠他才……”葉賢打趣道：“是呀，記得小時候一直都是哥哥在扮演‘父親’的角色呢，爹你似乎每次都是扯後腿的那一個……”看著葉升被兒子打擊的頹喪表情，美耶不禁笑道：“好了好了，你們別鬧了，後山櫻花有七八分開了，不如去花見（註一）吧，我們帶上吃的，在那兒等葉王。我想他在藤原大人那裏估計不會吃飽。”

一家三口準備妥當之後便向後山進發。正值櫻花爛漫的季節，一家人甚至看見一棵滿樹繁花的大山櫻。葉賢擡頭仰視那棵巨大的櫻花樹說道：“吶……自從來到京都以後，我們一家人就沒有賞櫻了吧……”“是啊……”美耶用懷念的語氣說道，看看葉升，卻被葉升嚴肅的表情嚇到，“葉升大人……”葉升突然向前邁了一步將美耶護在身後，對葉賢喝道：“葉賢，小心樹後!”葉賢嚇了一跳，本能的後退幾步，註意著這棵幾人合抱的大山櫻。樹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隨即一團黑影嗖的跳出來。葉賢定睛一看是一個穿著布衣的青年，青年看見葉賢，張嘴呼救，被一個灰色的觸手纏住。一瞬間青年碎裂成幾塊，血肉模糊。一團灰色的東西撲上屍塊，竟開始吞食那個屍塊。美耶驚呼一聲，幾欲昏倒，葉賢和葉升慘白著臉，嚴陣以待。

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地上那個屍體已經不見，只見滿地鮮血，顯然那個青年已經被吃了下去。葉賢怒喝一聲：“妖魔！”隨即一個法訣打了過去。圍繞著那團怪物的灰色霧氣逐漸散去，它顯露出真實的面貌讓三人驚心不已。那個怪物分不出頭和身體，周身布滿了人的臉。最可怕的的那些人臉仿佛還活著一樣，有的作出痛苦的表情，有的則張著嘴做求救嘶喊的樣子。葉賢放出一個紙式攻擊那個妖魔，紙式剛一接觸妖魔，周圍的灰色就把紙式覆蓋了。葉賢大吃一驚，這個妖魔竟然連式也能吃。明顯葉賢的攻擊吸引了妖魔的註意，灰色的身體分出一只觸手向葉賢攻去，葉賢向後躲閃，而葉升也召喚出一團火焰向妖魔打去。依舊是吞噬了葉升的法術，同時另一只觸手也向葉升攻去。葉升不敢用結界防禦，拉著美耶躲開。沒想到已經避開的觸手，突然分出另一只，撲向了美耶。連呼叫都沒來得急，美耶被灰色覆蓋了。“美耶！”葉升悲憤的哀號，雙目赤紅，雙手法訣連連變換向著覆蓋妻子的妖魔打去。也許是悲傷讓葉升法術加強了，被陰陽術打中的地方凹陷了下去，而妖魔這次卻沒有理會葉升，繼續吞食著美耶。

看到母親被妖魔吃掉，那個致命的觸手向自己襲來。葉賢腦子一片空白，【動啊……動啊……】內心叫囂著要行動，身體卻不能移動分毫。【好沒用……我……好沒用……哥哥……你在哪……我……不想死……不想死！！！】

自從承和九年時仁明天皇與藤原良房廢除自己的堂弟太子恒貞親王後，仁明天皇就立藤原良房的外甥道康親王為太子。喜好音樂而不善政治的仁明天皇無疑是藤原良房的傀儡，不久前他又升任右大臣，壓制了其他豪族，一時之間風光無限。不僅陰陽寮，京城半數貴族皆臣服於藤原良房。自然在藤原良房的花見上，阿諛恭敬之詞不絕入耳。雖然眼前櫻花美景伴著香茶，葉王卻覺得厭煩。

“麻倉卿覺得在下這瓷器如何？”藤原良房笑著問道，葉王微躬身子，雖然不喜藤原良房的野心勃勃，不過滿足了父親願望，他還是能維持表面的尊敬的，“大人瓷器精美，奈何下臣詞窮，無法言表……”話語一頓，葉王像是察覺到什麽，露出焦急的神色，“下臣家中有急事，請容下臣先行告退。”說罷也不等藤原良房有所表示，變轉身離去。藤原良相在良房身旁用扇子遮住嘴輕聲道：“麻倉家的小鬼太不給兄長面子了……”良房盯著葉王遠去的身影點頭說道：“愛錢的我能給他金錢，好權的我能許以權勢，求名的我能以國士待之，可他……這是所謂的無欲則剛麽？”良相急道：“像大伴氏，紀氏這樣自古以來的名門，多少都有屬於自己的強大陰陽師，如果不能掌控麻倉家，別說控制陰陽寮了，連我們都可能死於詛咒啊”

因為陰陽道不僅可以觀天象，知歷法，還可以進行占蔔，上至國運昌隆、天皇適任與否？下至庶民之事，都可以運用陰陽的知識來解釋。誰控制了“陰陽寮”就等於握有詮釋一切的能力。而在隱藏著眾多不為人所知黑暗的京都，豪族之間利用陰陽師來咒殺敵手已經屢見不鮮了，所以藤原良房才看重葉王，扶植麻倉家借此掌控陰陽寮和保護自身安全。“良相……”藤原良房責備似的看著急躁沖動的弟弟“不能掌握麻倉葉王卻不代表不能掌握麻倉家啊……”

待出了藤原府邸，葉王沒有選擇等待自己的牛車，而是轉進一個偏僻的小巷，再次打開了鬼道。熟悉的陰冷氣息迎來，葉王沒有猶豫，大步跨了進去。四周飄散的鬼火感覺到活人的氣息紛紛圍上來，葉王沒有召喚紙式，僅僅將巫力發散開來，鬼火便四散開來。葉王加快步伐向前走去。不遠處一個身穿黑袍的巨大身影出現，看著葉王遠去的背影說道：“人類？竟然利用鬼道來趕路……有趣啊……呵呵……”

在葉賢被灰色的觸手抓住右胳膊之時，葉升當機立斷將式化作一把長刀砍掉葉賢的右胳膊。乘著那個妖魔吞吃胳膊時拉著葉賢退到安全地方。而此時葉王也就著鬼道趕到了。葉升將葉賢交給長子，沖上去拖住妖魔。看著失血過多的葉賢，葉王知道如果再不想辦法止血，葉賢就要死了。

【死……】葉王將弟弟抱緊了，已經知道母親死了，絕不能再失去葉賢。【止血……我必須給他止血……怎麽辦……只能試試那個了！】咬咬牙，葉王決定冒險一試。將巫力小心的導入葉賢的傷口，引導巫力將傷口封住，這是葉王第一次嘗試將巫力導入人類體內而不是符紙或法訣上，他不得不將所有的註意力放在弟弟身上。葉升此時已經左支右拙了，他發現紙式不過是那妖魔的食物，結界一旦碰到那妖魔的任何一個部分都會立馬消散，所有的陰陽術都毫無效果。那個妖魔唯一會停頓下來的時候就只有吞掉它抓住的食物時。看到葉王已經為葉賢止血了，葉升招呼了長子，無須說話，他知道擁有靈視的長子已經知道自己要幹什麽了。

“父親……”葉王喊道，同時不死心的命令前鬼後鬼那兩名發著紅藍光芒的式向妖魔攻去。可是同樣在碰到妖魔時脆弱的消散了。葉升大吼一聲，向著妖魔沖去。妖魔伸出一只觸手，葉升這次卻不閃避。觸手貫穿了葉升的胸口。

“咳咳……走……咳咳，咳咳”葉升嗆咳著。看著驚慌失措的兒子，葉升嘆息【那個孩子，至今仍然沒有接受這個世界啊，我們就是他的一切，如今失去了我們就沒有生存的意義了吧……不行，不能讓他墮落，他沒有意義就給他強加一個，知道他找到為止！】“葉王……咳咳……家族就……交給你了……你要……唔……”鮮血淹沒了話語。隨即灰色開始覆蓋他的身體。葉王手上快速的打著眾多的法訣，他知道這是父親犧牲自己為他和弟弟換來的逃命時間。自己第一次發覺原來打開鬼道的術如此覆雜，如此耗時。看著那灰色已經布滿父親的身體，聽到那個妖魔吞食的聲音，憎恨，憎恨自己是如此的無能。在那個妖魔即將葉升吃完將觸手伸向葉王時，葉王打開了鬼道。不過伴隨著前兩次出現的陰冷氣息，還有一種壓力，一種無上的威嚴感從那個入口噴薄而出。

感覺到鬼道裏的壓力，妖魔收回了觸手，似乎是警戒的對著鬼道。“哦……似乎除了吃的本能，你好像還有點智慧。”一個聲音從鬼道入口出響起，那個聲音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好像許多聲音在一起說話：有小孩的稚嫩和長者的蒼老，加上如水的溫柔和金屬般的堅硬。隨即一個身穿黑袍的巨大身影出現了。葉王看著那個身影，黑袍上是繁雜的金色花紋，那花紋還在不斷改變，似乎是一個在不斷變換的法陣。他的臉上帶著一個漆黑的面具，同樣是那個神奇的金色法陣，透過面具上眼睛的部位向裏看去，是一片漆黑，卻又有著銀色在不斷流轉，似極了那天上的星空。在那一瞬間，葉王甚至忘記了附近的妖魔，沈醉在那片璀璨的星空之中。這種感覺似曾相識，在三天前的那個神明法術裏……驀的一個激靈，葉王將自己的心神從那片星空中抽了出來。

“啪啪啪……”黑袍人鼓掌而笑，“盯著我看而沒有沈溺發瘋的家夥，小子，你是第一個……以人類的身份使用鬼道，還有……”看著被止血的葉賢，“這個有趣的方法，你果然很讓人驚奇……小子，我就幫你這次吧”說罷對著那個妖魔隨手一揮，一團黑色的火焰向妖魔撲去。對陰陽術毫不在意的妖魔很是忌憚，居然試圖躲開那黑火。可是那團黑火也突然加快速度粘到了妖魔的身體。即使只是碰到了一點點那團火焰猛然燒遍妖魔全身。妖魔嘶叫著向遠處逃去。那個黑袍人絲毫沒有追去的意識，不過看到葉王有疑問，反而興致勃勃的對他解釋：“那個東西不僅僅是吞食血肉這麽簡單，它還吞噬靈魂……”葉王震驚道：“怎麽可能……即使是惡鬼修羅也不能以靈魂為食的……”黑袍人接口道：“你還知道的挺清楚的嘛！不錯，其實世間是沒有什麽能夠傷害到靈魂的。即使是那些被封印的禁咒也不過是將靈魂打碎而已。而那個東西似乎不是這個世界正常誕生出來的……”黑袍人思索了一番，轉移話題道：“既然是以靈魂為食物，同樣有巫力支撐的陰陽術也不過是它的點心，自然不會對它造成傷害。而那個火焰……”葉王淡淡插口道：“自然是您才能使用的‘毀滅黑炎’了，傳說中連靈魂都能燃燒的火焰，是嗎？泰山府君大人。”說罷，躬身行禮。

泰山府君盯著葉王，雙方寂靜。不過一會，愉悅的笑聲從府君嘴裏流出：“哈哈哈哈……本座好久沒遇到這麽有趣的人啦，身處這汙穢的京都，擁有靈視的人竟然還沒有孕育出惡鬼，有趣有趣……不過——”拖長了聲音，“你難道還沒有想到麽，那個怪物可是吞噬靈魂的哦……”葉王臉上血色全失，不敢置信道：“難道……父親……母親……不——”“想到了？他們的靈魂已經被吃掉了，沒有轉世了哦……”【讓我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吧，讓我看看靈視究竟是將你扯入無間地獄還是使你觸碰‘那個’吧】看著身子遙遙欲墜的葉王，泰山府君加了一把火：“不要忘了小子，你的弟弟也被吃了一只胳膊，於身體不同，肢體損失了不過是小事，伴隨那部分而失去的靈魂可是大大的麻煩啊。確實靈魂在某些不可抗拒的原因下會受到損傷，不過那些微創傷靈魂能本能的吸收世間的力量修覆。可這個孩子則不一樣哦，相對而言他的損傷可不小。如此重的上，他的靈魂可能不能在支撐他的身體。不僅如此，他在轉世時更容易損傷，也許沒有幾次就會碎成碎片，離開‘輪回’進入‘回歸’哦。雖然陰陽師不重生死，但是進入‘回歸’後，按照你們的說法就是‘前緣盡了’成為全新的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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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註一：花見即賞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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